他随手捡起一根粗约半臂的树枝,掏出腰间匕首,熟练的销尖,又将绶带缠绑在树枝的另一端,一个简易的鱼枪就做出来了。他站在岸边,高高扬起鱼枪,目光如炬。只见下一瞬,快如闪电的一扎,鱼枪上就多了一条肥美又活蹦乱跳的鱼儿。“真中了!”她细细的笑出声儿来,宝贝似的看着那抖动的鱼儿,惊诧道,“侯爷怎么会渔夫的这些活计?”贺靖之的笑,淡了下去。“可会凫水?”她摇摇头。“可会骑马?”
冬日枯索的柳枝,一夜之间抽了芽。
无情的雪也化作东奔的溪,幻化出柔情万种,滋润着万物的生长。
朱檀偶车里,依偎着雪团一般的人儿。
无忧被裹在雪白狐毛大氅里,只露出一张粉面小脸,冷漠漠的如山巅化不开的冰雪。
贺靖之今日着一身的墨绿,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腰间挂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脚蹬青缎黑底朝靴。
他鲜少穿的这般朝气,往常总是一身墨黑绛紫,虽尊贵无拟,却少了些生气。
只那一站,伸出一双手来接她下马车,似是谁人梦中难见的、体贴又倜傥的情郎。
只有孟书涵知他这人的虚情与假意。
只将自己冰凉的指尖,轻搭在他温热的手心,缓步下了车。
入目的,是一望无垠的嫩绿草地,不远处就是一条才刚融化的雪溪,日头一照,粼粼波光如鱼。
天空,偶有鹰鸟高飞,鸣唳一声,天高海阔。
她一脚轻轻踩到柔软的草地上,胸中顿生和绵。
好似那些痛苦的往事,随春日的到来,远远埋葬在冬日寒雪里,又随水流而去了。
她转头看看来时的路,平坦满铺的绿意,唯见两条浅浅的车辙痕迹。
东风吹来,大氅晃着她的面容,在风中绽出了春意。
万事再三艰难,何必辜负春光?
她索性脱掉大氅,转身丢进四方合拢的马车里去。
贺靖之眯着眼瞧她,往常淡漠疏离的嘴角,微微翘起欢喜的弧度,眼底冰川似天边夜星。
“呀,姑娘和侯爷今日穿的好生相配!”
她今日实在疲累,自己穿的什么都并不清楚,都是红袖、袭香几个小丫头服侍的。
低头瞧一眼自己的衣裳,一袭茜素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桃花与栖枝飞雀,锦茜红明花抹胸外罩晚烟霞粉绫子如意云纹衫,一套珍珠碧玉的头面,插一只金累丝嵌粉绿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竟是从未有过的精致动人。
她一抬头,见贺靖之表情微怔。
两人对视之时,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慢步向了远处。
霍刀正抱着膀子在马车下候着,深沉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觉有人触碰自己,他低头看去,原是碧果那个小丫头在朝自己笑眼挤眉,示意他瞧着渐渐远去的那二人。
日色温存,风儿正暖。
他们二人如这春一般冒出绿意,脑海中只有二字——般配。
她与他,真的很般配。
霍刀仰头望望天,云还在那里。
无忧就这样的被他牵着走,二人不曾言语,只有鸟儿欢快的鸣叫偶尔落入耳里。
无忧不曾看他,若此时看他,定会看到他唇角溢出的,那丝奇异的笑。
仿佛转眼间的功夫,一个孤零零的小屋子出现在她的眼里,屋子身后就是那条破碎的河。
那屋子很小,不像住人的样子,却又不像荒废的样子。
他拉着她,站在那院子外许久,都不曾进去。
她直站的腿脚都麻了,才忍不住开口,“侯爷今日怎么有空带奴婢出来?”
贺靖之似从记忆里抽回思绪,缓缓收回极目远眺的深情,低下头望她,“草绿了,带你来踏青。”
今日他真的很奇怪。
不,从昨晚他就很奇怪。
虽昨夜她被作弄的糊里糊涂,可后面清醒过来后竟想起他对自己竟那般...
绯红疯一般的爬上她的脸。
他不想让贺靖之看出端倪,忙指着不远处的小河道,“不知现在有没有鱼?”
他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此时正是鱼儿回溯之时,不仅多,而且很肥。”
“我不信,侯爷定是唬人。”
他才拉着她往河处去,站在岸边就见着不时就有七八条大鱼游过。
“呀!真的好多!”
她捉裙上前,伸着脖子瞧了又瞧,片刻后有有些气馁,“可惜,没有捉鱼的物件儿,捉一条回去炖汤吃也好呀。”
贺靖之一笑,“这有何难?”
他随手捡起一根粗约半臂的树枝,掏出腰间匕首,熟练的销尖,又将绶带缠绑在树枝的另一端,一个简易的鱼枪就做出来了。
他站在岸边,高高扬起鱼枪,目光如炬。
只见下一瞬,快如闪电的一扎,鱼枪上就多了一条肥美又活蹦乱跳的鱼儿。
“真中了!”她细细的笑出声儿来,宝贝似的看着那抖动的鱼儿,惊诧道,“侯爷怎么会渔夫的这些活计?”
贺靖之的笑,淡了下去。
“可会凫水?”
她摇摇头。
“可会骑马?”
她还是摇头。
贺靖之叹气,“总不能什么都不会,爷看上眼的女人这般笨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一个口哨,忽然从远处跑来了一匹紫鬃长尾的马儿。
他身手极好,一个翻身上马,又倾下身子伸出手,“上来,爷带你耍耍!”
贺靖之笑的恣意畅快,她从未见过这般不藏心思的他。
“奴婢...怕...”
贺靖之朗笑,“还有你孟书涵害怕的东西?”
见她还是犹豫不决,他放低柔情,“桑桑莫怕,只管将自己交给本侯。”
她终是将手交给了他,贺靖之一拉,便将他拉至马上。
攥紧缰绳,一声令下,马儿如箭般窜了出去——
等到偶车回府,金乌早已西斜。
待她要回屋的时候,又被他拉住袖子。
“爷还要送你一个惊喜。”
今日的贺靖之是她从未见过的。
君子如玉,温柔有礼,策马无双...
想来今日是她与他在一起之后,过的最开心的一日。
“可是这鱼新鲜炖汤才好。”
她捧着盔甲里存水的那条鱼,还正活着。
“无妨,让下人们先炖着,看完了惊喜,回来正好吃鱼汤。”
见他实在坚持,她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跟着他去了。
及至到了下人房的时候,她已见黑烟与火光冲天。
也听见里面有男人咬牙闷哼的声音,似是在忍受巨大痛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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