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回国。”“我不是说这个,你当年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怎么连我也不打个招呼啊?”郑思雪加回颜筱微信的时候就只是在几分钟之前,一边加还一边怨她。颜筱也只能受着,“当时有事。”郑思雪嘁了一声,显然不信,但她知道自己撬不开颜筱的嘴。“那为了惩罚你,这顿你请,不然我可不原谅你。”颜筱笑道:“好。”郑思雪看她面不改色地喝黑咖,道:“筱筱,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喝咖啡的。”“现在爱喝了。”
伦敦的雨天阴绵,行在街上不免沾了一身水雾,毛毛细雨落下来,那些水雾像一颗颗花朵种子一般立在绒线皮革衣服纤维上,围成一圈光的渍迹,影影绰绰。
越是这种天气,颜筱越不想出门,但伦敦偏偏这种天气居多。
“知道吗?上周我隔壁不是新来了个学生嘛?是艺术学院的。”
在等电梯的时候,旁边有两个中国女生在聊天。
“怎么了?你跟她相处不好?”
“不是,她人挺好的,一开始我们还有交流。但是昨晚我看到连续三个男人进她房间。”
“是她朋友?”
那女孩故作神秘地摇头:“我原先也以为那是她朋友,因为自从她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有一个男人一直在晚上来找她,我还以为是她男朋友呢,今天才知道不是这样。英国佬的房子隔音差得要死,隔壁发生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哦?”另一女孩的表情变得戏谑。
“那女是只鸡,也不知道有没有病,她上周敲我门说给我送菜,我还吃了呢,现在想想都后悔。”
“那她在公寓里卖啊?也不怕被发现?”
“谁知道啊,胆子大得很。可能公寓里有更多客源吧,人家一晚上能挣一千磅呢。”
“我去。”女孩脸上流露出震惊神色。
电梯到了,颜筱和她们两个相继进入电梯。
“不好意思啊,等一下,谢谢。”电梯门就要关闭之时,一个穿着休闲运动装的女生背着个帆布包跑过来。
她跑得及时,总算钻进这趟电梯里了。
原先那个女孩脸色一黑,对着同行好友挤眉弄眼,用唇语小声道:“就是她住我隔壁。”
这女孩眉细唇小,鼻头尖尖,十分秀气,素面朝天的模样朝气得像个未入社会的普通大学生,怎么也和那女生所说的形象联系不起来。
颜筱的眼神微微撇过去两秒,那女孩带着卫衣帽子,颜筱站在她右后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却觉得很眼熟。
电梯到了其他楼层都要停一停,这栋楼住的学生太多了,每次上下电梯都要等很久。
那女孩被挤到后面,等她与颜筱平行的时候,她突然呆愣住了。
好半天才惊喜道:“筱筱?!”
颜筱转头,不禁一怔。
她连忙拉着颜筱的手臂:“筱筱,原来你在伦敦。”
“思雪,好久不见。”
多年未见,郑思雪见到她只有惊喜和激动,连忙问她要去哪里,自己一会有专业课的讲座要去听,问颜筱要不要一起去,反正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正愁没朋友呢。
颜筱的课程早已修完,现在没事做,她今天下楼只是去亚超买东西,于是答应了郑思雪。
等她们出了电梯之后,那另外两个女生面面相觑,表情隐约有嘲笑之意。
“我在墨尔本呆腻了,想换个城市生活,美国没那么安全,就想来欧洲玩玩。”
她本想在澳洲混个绿卡,但找不到一个有绿卡的人愿意跟她假结婚,她前两年认识一个新移民的,但却是个憨实的印度胖子,郑思雪实在啃不下。
后来又想通过技术移民,但幼教也不是那么好学的,她不知道怎么的,十几岁的时候还挺喜欢小孩子,现在看到小孩就烦,幼教读到一半就退学了。
中国她是回不去了,即使在澳洲换个城市待也毫无新意,她攒够了钱就来了英国,却没想到颜筱居然在英国,她对颜筱的情感很复杂,但无论如何都是过去的往事了,她对于这个老友还是很欣喜的。
“伦敦的消费水平好高啊,但美国更贵,哎,你说我去泰国怎么样?新加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完讲座,她们来到一家咖啡店里,郑思雪点了一杯莫吉托,颜筱拿了一杯普通的黑咖。
“怎么不考虑回国呢?”颜筱问。
郑思雪转动着杯中的吸管,淡淡笑了笑:“我回国能干嘛?回国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在国内待不久的。”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闲散,风轻云淡,又带着开玩笑的意味。
不知颜筱有没有听懂郑思雪说的,总之她没有再问下去。
“诶,你呢?”
“我会回国。”
“我不是说这个,你当年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怎么连我也不打个招呼啊?”
郑思雪加回颜筱微信的时候就只是在几分钟之前,一边加还一边怨她。
颜筱也只能受着,“当时有事。”
郑思雪嘁了一声,显然不信,但她知道自己撬不开颜筱的嘴。
“那为了惩罚你,这顿你请,不然我可不原谅你。”
颜筱笑道:“好。”
郑思雪看她面不改色地喝黑咖,道:“筱筱,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喝咖啡的。”
“现在爱喝了。”
郑思雪看了她一会,突然发笑:“你看,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
“嗯,你说得对。”
伦敦的雨雾透过窗户吹进来了,颜筱穿得多,因为这两天她有点小感冒,又来了例假,所以风一吹,她轻轻咳了几声。
郑思雪见她咳嗽,起身把窗户关上,这家咖啡馆的窗户是横拉式的,应该是常年不关窗,所以窗户的滑轮都生了锈,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关起来。
可没过一会儿,在她们身后的那桌男女有些不乐意了,想去把他们那边的窗户打开。
但这扇窗户连接两张桌子,郑思雪回头一望,用英文大声说道:“抱歉,我朋友有点不舒服,这扇窗可以暂时先关着吗?我们很快就用完餐了。”
那对男女年纪不大,貌似还在读高中。虽然她们没有穿校服,但郑思雪看到了他们放在地上的书包,和她高中时背的又大又丑又重还价值一百五十八澳币学校书包如出一辙。
他们年轻气盛,不服一个东亚人来他们的地盘撒野,还觉得这两个女的语出无状,没有一点英国人的绅士风度。男生便道:“这咖啡店是你家开的?你说关就关?这里还轮得到你这个亚洲人做主?还有,你这是哪里的口音,跟乡下猪的发音一样。”
说完,这对男女便捂嘴嘲笑。
澳式英语的发音跟英音有些许不同,英国人一向以他们是正宗英文发源地而自居,骨子里就有着高于美音和澳音的自傲感,表面与你绅士有礼,背后却十分看不起。
郑思雪面无表情,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科罗娜酒瓶,一言不发地往那对男女的方向走过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完,郑思雪拿过他们桌上的烟灰缸,放在她手边,另只手的酒瓶狠狠往烟灰缸一砸,酒瓶顶部便出现了裂痕。
那男生似有些震惊,想不到这个东亚女孩敢这么做,但他又不甘下风,于是刚一站起来,就看到她抽出一张油墨纸张仍在他身上,赫然是一百英镑。
男生便不动了。
“请你们的,狗杂碎和贱婊子。”郑思雪轻笑一声,又拿起这瓶撞碎的科罗娜跟那男生的玻璃杯碰了碰,似在碰杯,对着他阴狠地一笑:“Cheers.”
这么一撞,酒瓶口瞬间破碎,啤酒汩汩留了出来,化了一地白沫,也洒到了男生身上。
那对男女相视一望,登时不出声了,但脸色并不好看。
颜筱早就走到郑思雪旁边,她淡然地看着这副场面,既没有害怕也没有阻止,但也不想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是说了一句:“走吧。”
又重新走在伦敦街头,雨水无孔不入。
她们之间各有各的沉默,是颜筱先开的头:“思雪,这些年你也变了很多。”
“筱筱,你瘦了。”
她从前本就不胖,但也算是有肉,现在的颜筱,面颊凹陷,尖下巴跟瓜子似的,腰腹一丝赘肉都无。
“你觉得刚刚那场景像不像我们高中的时候在博士山吃火锅,我当时也帮你关窗子,但是后来被后桌的西亭他们……”她挑起回忆的话题,正说得兴致勃勃,却不觉失言。
西亭,这个名字对于颜筱来说,已经十分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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